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錯愛之虧欠篇 - 惜之 第六章

十歲那年,少爺收留了父死母喪的她,
還讓她得以學習醫術、武藝,
無以回報的她,
只能……只能用性命守護他,
可是,少爺為什么要對她那么好?
不只和她同睡一屋,
還老勾著她飛上屋頂看月亮,
這是情人才會做的事啊!
少爺這樣對她,
會讓她禁不住有非分之想啊……
他是她的少爺,
他們之間不該分享這么多親密,
要是再這樣下去,
她真的害怕自己會無法自拔地失了心……



第六章

  那藥,是用來化去武人內力的,名叫離魂湯。

  只是化去內力,有必要取個這么可怕的名字?當然,因為服下這種藥,一日會發作二次,發作時,時而像被丟人寒冰中,血管暴張,千百根細針同時戳刺每吋肌膚;時而像烈火炮烙,熱得腑臟皆融,魂兒去掉大半。

  這煉獄般的苦,要捱過七日方止,七日後武功盡失,多少武林豪傑受不過這痛,寧可選擇自盡。

  然方扎過幾百針,丟失半條命的穎兒,又怎能忍受?

  所以她想死,每次發作,她就想死,若非連刀子都握不住,她早已結束自己。

  蜷在床上,穎兒氣息微弱,看著掉落在一旁的刀子,她竟連動手的能力都沒有,往後,是廢人了,一個貨真價實的廢物。

  “穎兒,開門。”宇淵敲門。

  不開,她太狼狽,縮縮身子,穎兒閉上眼,等待疼痛褪去。

  “穎兒,我說開門。”他的聲音加上威脅。宇淵討厭這樣,不喜歡恐嚇她、不愛逼迫她,可,他老在做同樣的事。那日,帶穎兒回府,她關上門,誰也不理。他知道她生氣,吩咐下人好生照顧後,留給她時間好好想清楚。四天了,她怒氣未平。

  多年練武,心血付之一炬,任誰都要氣憤。上回中毒,穎兒武功不如從前,她雖絕口不提,但好幾次,夜半,她偷偷提劍練招,他知道,她始終在乎。

  她的確在乎,只是宇淵不明白,她在乎的不是武功高低,而是再不能陪同他出出入人,護他周全。

  宇淵再拍幾下門板。他並不想廢去她的內力,但不同意這么做,皇後不肯放人,這是交換條件,他要帶走穎兒,就必須留下她的武功。

  “再不開,我要破門而入了。”

  半晌,她不應,宇淵破門而入。

  他走到床邊,扳過她的身子,她閉眼假寐,沒力氣面對他。

  她瘦了,嚴重消瘦,兩頰內凹,連嘴唇都蒼白得尋不出血色,那藥……那么傷身嗎?

  抱歉。他在心底輕言。

  “我知道你沒有睡著,我們談談好嗎?”放輕了語調,他無法不心疼。

  談?這時候?不,地獄來回一遭,她累得兇,她想趴著、蜷著,一動不動。但他是少爺啊,少爺想談,奴婢豈能說不?

  勉力睜眼,提氣,她掙扎起身,面對她的少爺。

  她靜靜等待。

  談吧,談未過門的公主將怎么破壞他們的平衡,談要改變,她卻不甘願改變的事實……不會再回到過去了,那時,她是他的“影兒”,不管有沒有太陽,她都在他身後,不,當然不會,他會有另一個“影兒”。

  聽說“她”琴棋書畫樣樣通,聽說“她”的刺繡賽過京城名坊,也聽說“她”容貌絕麗,無人能比。那么美好的“影兒”,他自是專心疼愛。

  “再幾日,玉寧公主就要過門。”宇淵道。

  要她說恭喜?好啊,恭喜恭喜,只是很抱歉,這喜宴,她無法參與。沒有人能同時擁有兩個“影兒”,一如天際無法並挂兩顆太陽。

  “這次是你過分了,那些宮娥並無武功,你不該用武力對付她們。”

  他努力要穎兒理解,未來她不能再這般率性度日,以往就是下人不喜歡她也無妨,有他在,至少沒人敢明目張膽;可往後,那些嬤嬤和宮娥不好應付,這回事件,讓他學足經驗。

  是,監禁二日,她明白自己有多“過分”。

  穎兒淡淡笑著。她不想解釋,也不想替自己分說。對錯不重要,重要的是,她已付出代價。

  “知不知,衝動會替自己帶來無窮後患,方嬤嬤是皇後的心腹,後宮多年,能掙到眼前地位,她不是簡單人物。”

  沒錯,簡單的女人不會下針,下得又猛又狠,就是她這種學過開膛剖腹、習武多年的女子,都無法練就方嬤嬤的功夫笑看別人痛苦。

  “也許往後,沒了武功對你反而好,你得慢慢學會不出頭、不惹事,試著用最溫和的方式,與周圍的人相處。”

  換言之,問題起源於她愛出頭、愛惹事?

  糟糕,她連苦笑都擠不出來了。

  有話說?沒,她怎能再出意見?“強出頭”呵,這帽子太大也太沉重。

  “我答應過皇後,你不會再到衡怡閣,這幾日,會有人替你把東西搬到探月樓。”

  更好,她被徹底趕出他的生活。

  說什么“不會改變”?純屬笑言。

  “至於你的藥圃,我已命人挪到探月樓……”

  弄到底,藥圃仍要挪移,既是如此,她何苦枉做小人。

  截下宇淵的話,她搶先說:“往後,我絕不踏出探月樓半步。”

  “不是這個意思,我只要你少和方嬤嬤和宮娥們照面……”他要的是她的安全。

  “不會了。”

  這輩子,再不見人,她會自囚於探月樓,幫不了少爺,至少別招惹麻煩。

  “那就好。”

  宇淵看著她倔強的臉龐,輕喟。不知她還要嘔上多久?也許,等玉寧公主入門,她認清事實後,自會慢慢適應吧!

  “我會命人把藥書醫書送至探月樓。”

  他不讓她進書房了,他隔離她,徹徹底底。她不答話,偏開臉,隨便。

  “從今日起,菊花派到你屋裏,由她來照顧你的生活起居。”

  照顧?這字眼對她不是嘉勉獎勵,而是諷刺。

  “若你有任何需要,盡管讓菊花到前面去找總管。”

  他不知,她的“需要”很少,她只想被他“需要”,可是……

  一個要受照顧的女子,憑什么被需要?

  沉默,她始終淡漠以對。

  “你……”

  宇淵欲言又止,手伸上她頰前;她別開臉,閃去他的親匿。縮回手,他無奈,但願,情況確定後,她會慢慢適應。

  “好好保重。”宇淵道。

  保重也出口?他再不出現了吧?也對,往後,他將會很忙。起身,宇淵打算離開,沒想到,跨出兩步時,踩到她掉落地上的刀刃。

  彎腰拾起,他既心痛又憤怒,不知該把她抱在胸膛安慰,或是威脅恐嚇,給足她一個徹底警惕。

  “你拿這個做什么?!”宇淵凝著臉,下顎緊繃,青筋乍現,將匕首緊握。不是生氣,他是氣瘋了!

  床帷內盡管幽暗,她還是看見他黝黑瞳仁裏,冒著兩簇火焰。

  拿匕首做什么?這話,難答。穎兒別開臉。

  “失去武功,你想自盡?”

  她真那么在乎武功?或者她只是想同他抗議,抗議他逼她散去內力?

  該死!她怎么可以這么倔?皇後沒說錯,她的確桀騖不馴得讓人咬牙切齒。

  狠狠扳過她的肩膀,他強迫她看自己。

  “說話啊!你拿刀子做什么?”

  “少爺不是已經猜到了?”冷冷地,她頂嘴。

  她是想死,那么多的痛楚,她不想忍、不想熬了。反正親仇已報、反正他再不需要 ,該做的、能做的事統統完成,活不活著,已無差別。

  “你想死?你想報復我,讓我後悔?”

  報復、後悔?說得嚴重了,紀穎何德何能,教少爺挂心。

  “說話啊,你想抗議什么?抗議皇上賜婚,抗議方嬤嬤、皇後,還是我!”

  抿唇,不吐半句言語,她牢記,自己沒立場、沒身分。

  “我猜對了?所以你不同我說話,你孤僻到所有人都怕你、你執意和方嬤嬤作對,你刻意惹惱皇後,讓她不得不想辦法懲治你?”

  什么?不得不懲治?

  原來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?真有趣呢!她身上幾百個針孔居然是她孤僻惹的禍;一日二回的冰火交加,是她抗議不成的結果。

  紀穎啊、紀穎,你怎么會跑去同人作對呢?你怎能忘記,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婢女?

  她想笑、想仰天大笑,她真正天大地大的蠢貨!

  “你做這些有什么好處?!”他怒道。

  好處?有,失了武功,她時間多到能去學琴棋書畫,試著讓自己變成才女。她可以刺繡,繡出一幅幅雙飛燕,以解寂寞。

  知不知最大的好處是什么?是相思再苦,她都不會“坐愁紅顏老”,不會“朱顏辭鏡花辭樹”,她的一生變得很短,那苦絳珠啊,終是魂歸離恨天。

  她不言語,靜靜相看他的忿忿不平,好似他的怒與她無關。

  他真是不懂,做這些,除開讓自己吃苦外,根本徒勞無功,她那么聰明,怎能容許自己做傻事?

  他雙目沉沉端視她,壓下狂怒,語氣冷淡:“你不想說話,行!但我要你牢牢記得,你的命是我的,我沒要你死,你就給我安分活著。”說完,他拂袖離去。

  很久,很久很久……她發現,幽暗的室內剩下她自己,與滿室的冷清寂靜。

  他說,她的命是他的……

  兩行清淚,靜靜淌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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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方嬤嬤將靖遠侯府裏裏外外弄得煥然一新。

  處處古董文玩陳列,苑裏六色紗綾扎成的花燈閃爍,精致非凡,仙鶴、鹿、兔子……也在各園子裏飼養著,新植下的桂蘭荷橈,種種新品開出盛傃,五彩繽紛。

  河畔石欄上,水晶玻璃風燈齊點;池間荷,荇鳥鷺諸燈,係螺蚌羽毛做成,上下爭輝,真是個琉璃世界、珠寶乾坤。

  夜裏,成千賓客在侯爺府裏齊聲慶賀,這不是普通婚禮,而是皇帝嫁女兒啊!何況玉寧公主是皇上最鐘愛的女兒,怎能不盛大奢華?

  酉時一到,小廝喘吁吁跑來拍手,通知迎親隊伍到了。

  家仆們會意,各按方位站妥,梁師傅領著眾賓客在大門外迎接。

  忽見一隊騎馬的禁衛軍緩緩騎王西街門,下馬,分成兩行,面對面站立,立出一堵人馬墻:半晌,方聞鼓號樂聲,接下來的是三十來名身著粉色宮服的少女,舞著有鳳來儀,緩緩進入侯府。

  緊隨在後的有笙蕭管樂隊、鳳翌龍旌、雉羽宮扇……一隊隊走過,然後是騎著白馬的新郎,以及一頂金頂大紅繡鳳鑾輿。

  新郎新娘到,長串鞭炮開啟熱鬧婚禮,熙來攘往的賓客,全是朝中當權的達官貴人。

  連宇淵想除去的肅親王也到場了,這段日子,他幾次攀交,一心想摸透宇淵的虛實,但城府比他更深沉的宇淵,始終讓他看不出所以然。

  緊接著,儐相讚禮,拜了天地,登堂相禮,送入洞房。

  夜深,賓客散盡,宇淵進入新房,按著方嬤嬤指示,行過種種禮儀後,眾人退出新房,一匆兒,熱鬧的屋裏安靜下來。

  宇淵站到窗邊,仰望夜空。今日,穎兒可好?

  那日爭執過後,他再沒到過探月樓,菊花說,她身體漸漸恢復健康,她又開始讀醫書了,這是不是代表,她的心情也在慢慢回復當中?

  他不近床,不多看新娘一眼。

  說心底不介意,是假的。他當然明白,把穎兒的事記在公主頭上,並不公平,但若不是她,穎兒不致受苦。

  “相公。”玉寧公主撤下紅帕子,走近宇淵,仰頭,看著她將仰賴終生的男子。

  他俊朗英挺、風流倜儻,他不凡的氣度教人激賞,輕輕噙著笑,這樣的男子,是天底下女子的心儀對象,她何等有幸,有郎君相伴。

  “公主。”他帶著疏離,退開兩步。

  只見她盛裝傃服,偏著臉兒,似粉荷露垂,嬌羞嫵媚,極美,難怪人人都讚他好運,競得公主青睞。宇淵不得不承認,面對這般美麗的女子,凡是男人,很難心生厭惡。

  他尚未想過如何相待,約莫就是相敬如賓、盡責認分吧。

  “別叫我公主,喚我玉兒好嗎?嫁給相公後,我再不是公主了。”溫柔的清脆語調,說出教人難以置信的話。

  是他錯估她?

  “我聽說穎兒姑娘的事了,對不起,方嬤嬤在宮裏本就愛挑惹是非,嬪妃宮娥背後議論著,卻拿她無可奈何,誰叫她是母後身邊的紅人,所有人莫不讓她三分。當時母後作主,我不能有意見,我也想勸說母後,送穎兒小姐回府,可是……很抱歉……”

  她頓了頓,之後,臻首,帶著無限羞媚,輕扯他腰間係玉。

  “往後,我是侯府的當家主母了嗎?”

  “是。”一番話,教他對她有了新見解,玉寧不是他想像中,驕縱矜貴的公主。

  “我有權利作主府裏的人事、用度支出?”她唇邊勾出笑渦。

  “是。”他沒弄懂,她想做什么。

  “那么,明日我讓方嬤嬤把宮娥們帶回去,這裏是侯府,不是皇宮內苑,不需要遵守那么多禮數,對吧?”

  她的意思是……宇淵緊皺的眉頭松弛。

  “我有這個權利嗎?”她再問一聲。

  “有。”

  這回,宇淵敞心笑開。方嬤嬤離去,穎兒的安全有了保障,他再不必擔心,哪天,哪個環節沒弄好,穎兒又被帶到後宮監禁。

  “屆時,你再替我同府裏下人道歉 !為方嬤嬤這段日子的作威作福,好嗎?”她揚起笑臉,天真爛漫,嬌憨甜美。

  “不必道歉,往後總管會配合你治家。”宇淵的手主動搭在她肩上,帶著兩分感激、三分動容,他確定,她是好女人。

  肩膀上的手,寬寬大大,暖人心情,她的胸脯急促起伏、滾燙……

  “那就好,有人幫襯著,我就不必太擔心,我從沒有過治家經驗呢!”她羞赧的雙頰透著紼紅,更添嬌妍。

  宇淵明白,就是“治家難”,皇後才會從宮裏派出一隊娘子軍到侯府為她建立聲勢。身為公主,她願意這般退讓妥協,他還能要求什么?

  “你會做得很好。”

  “謝謝相公的信心,我可不可以留下桃紅和蘭兒,她們在我身邊十年了,我舍不得。”

  她要當受丈夫疼愛的小妻子,不愛當高高在上的公主,那公主呵,她已經當了十幾年,夠久也夠長了。

  “當然。”

  “相公……”

  “什么事?”

  “謝謝你願意娶我。”

  這是什么話,宇淵被她惹笑了。沒人不想娶公主吧,何況她是皇上最鐘愛的玉寧公王,娶了她,代表仕途昌順,權勢更上層樓,他不娶,自有俊傑男子爭相攀結。

  “是我……親自挑選你當駙馬的,因為我相信,那次相救,便寫下我倆的緣分。”

  “公主諼什么,我不懂。”

  唉,玉寧輕嘆氣,就曉得他一定記不得她。

  拉起宇淵的手,她將他牽到床側,雙人並肩坐下,挨著他,她覺得好幸福,他寬厚的肩膀,為她架起一方天地。

  “別叫公主啊,喚我玉兒,玉兒、玉兒,不難叫的,試試看。”

  她央求的眼光說服了他,他順她的意,喚了聲玉兒。

  她滿足笑開,啟口:“相公,記不記得有一回你入宮,在橋邊救下一個失足落水的太監?我就是那個小太監。”

  “你?太監?”他恍然大悟。

  “是啊、是啊,別批評我玩心重、不端莊,這些話父皇母後全叨念過了,我早聽到耳朵長繭。”她俏皮道。

  幾句話,他粗略了解她的性格,他感激自己娶到玉寧,也相信,她會和穎兒處得很好。

  宇淵欣賞她,從她的真性情開始。

  “我不會批評你,往後,你想玩水就玩水,只要有人在旁照應著便行,不需要去顧慮端莊與否。”

  “謝謝相公。”定定地,她凝望他,她想,自己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。

  他才該謝謝她,謝謝她願意撤去“錦衣衛”。

  玉兒伸出五指,怯怯地勾上他粗粗的手指。從今日起,他就是她的相公了呢,她的天、她的地,她的世界。

  臉紅,憨甜的笑容射入他心中,再次,他告訴自己,她是個好女人,值得更好的對待。

  “我會當個最好最好的妻子,絕不讓你後悔賜婚。”

  是啊,他想,他不會後悔。

  手回握她,雖然,穎兒的容顏壓在胸口,他仍然尋出理智,這個女人是他的妻,他該疼惜。

  “是我親口答應皇上賜婚。”

  意思是,不論如何,他親口答應的事,他絕不後悔?

  悄悄地,笑容掀開,玉兒靠上他頸間,把自己交付良人。

  這一夜,這席談話,讓他對玉寧公主有了全新看法,不愉快揭去,不好的開始因為她的誠摯,扭轉局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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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採月樓靜悄悄的,和前頭的熱鬧非凡全然不相當,所有人全聚到前頭,清寂的採月樓成了侯府冷宮。

  桌前,十幾道珍餒擺滿桌面,只可惜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滿喉,照不盡菱花鏡裏形容瘦。

  穎兒獨倚窗前,展不開愁眉,捱不盡更漏,她滿心苦水,恰似流不斷的綠水悠悠。

  從今爾後,她成了一個人。

  一個人呵,沒有親人、沒有朋友、沒有……少爺?

  她失去她的少爺了。

  最近,她總讓惡夢嚇醒,夢裏烈火幾要燒焦她的肌膚。梁柱垮下,她看見自己的家被大火一吋吋吞噬。

  醒來,少爺清亮的眼睛望她,他拉開棉被,說:“上來吧。”

  於是她離開地板上的窩被,躺入他枕間,他背對她,不說話,她也背靠他,靜靜汲取他的溫暖。

  安全,不是說說便給得起,而他,連話都沒有說,就給足了她安全感。

  少爺對她很好,是真的。

  但現在,他會把同樣的“好”送給公主吧?春宵花月夜,芙蓉帳暖,新承恩澤……

  油兒、醋兒、糖兒、醬兒全倒在一處,是酸,鹹、苦或甜?她竟說不出那番滋味。

  她曾立下誓言,為少爺舍命,從沒忘記。珍惜自己,是為了少爺需要的時相挺。可往後,再不需要了。

  她記得,鐘離平常常尋到後院欺負少爺,少爺總任由他欺。鼙是演戲,她仍看不下去,她偷偷在椅子上動手腳,鐘離平壹甫坐下,便摔個四腳朝天。

  少爺明知她搞鬼,卻站在她這邊扮無辜,他說:“堂哥抱歉,這裏的東西都是劣質貨,經不得折騰。”

  話沒挑明說,但諷刺了他的腦滿腸肥。

  她也在他的茶水裏加些無傷大雅的毒藥,他喝了,了不起腹瀉、起紅疹,更嚴重些,口長瘡、頭流膿,臭上幾天。

  鐘離平壹怒氣衝衝尋來,少爺溫和道:“這茶葉真的太糟,就是宇淵喝了,也常鬧肚子。”他暗喻了前頭配給他們的茶葉太劣質。

  共同作弄鐘離平壹,讓他們刻苦平淡的日子增添幾許樂趣。

  但鐘離平壹實在壞到教人咬牙,幾度,她忍受不住,想除之後快,是少爺三番兩次阻止,才壓下她的衝動。

  但少爺不準她動手,卻在鐘離平壹下毒後,親自將他送上絞架。鐘離平壹死了,地方百姓人人稱快,他替穎兒報了仇,卻半句功勞也不說。

  少爺對她很好,真的真的。

  只是啊,對她很好的少爺大婚了,他們之間的共同不在,同寢的日子已然遙遠。

  慢慢地,少爺與公主,夫妻情漸深漸濃,那春日宴裏,綠酒一杯歌一曲,只願如同梁上燕,歲歲年年長相見。

  心抽痛,穎兒撫住胸口,靜待疼痛過去。

  她很清楚鳳凰蝎的毒會對身體造成什么後果,雖然,她和司徒先生異口同聲,說她習武,只要常修習內功,身子絕對熬得過,只是呵,她心知肚明,那病根……注定了自己早夭。

  而離魂湯,散去她所有內力,再不能運功護腑臟,穎兒明白,這樣的她,來日無多。

  她已是殘花,怎能怪春水急流?這世間一向是花自飄零水自流啊!

  人悲歡離合太多,恰如明月,時時陰晴圓缺,怨天怨地,不如埋怨連理分枝驚失伴,總是一場離散。

  她與少爺悲離,公主與少爺合歡,歡樂趣,離別苦,世間事,本如此。

  也好也好,但願他們歲歲年年、日日朝朝,但願蝶戀花、花引蝶,終生……穎兒嘆氣,一身孤影,夜風吹來,燭光搖曳,垂淚燭,扯人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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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moon2008111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