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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  裴嘉德回到酒店的時候,天色已晚。

  他扯掉領帶,呆坐在床邊,望著電話。過了一會兒,他拿起話筒,似乎想打給誰,但猶豫片刻,又重新把話筒放下,幽幽歎了一口氣。

  閉上雙眼小憩,半夢半醒中,他似乎又回到了從前,回到了他與白純初遇的那一刻。

 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呢?大概,從那個刁蠻的小女孩撕掉他書本的一剎那,他就對她感興趣了吧?

  但那只是小男孩對小女孩的好感,還不能算是愛情。後來,他經常在校園裡碰到她,遠遠地注視她,那好感便像種子一樣在他心裡漸漸生根、發芽,隨著年齡的增長,長成參天大樹。

  他以為她遲早是屬於他的,卻萬萬沒想到,當他準備向她表白的時候,她卻愛上了別人。

  明明是他最先在花園的深處發現這朵小小的帶刺玫瑰,明明是他一直在苦盼著她長大,但有一天卻忽然發現,玫瑰被別人搶先一步摘去了。

  他又惱又恨,卻只能默默地忍住傷心,每年在她生日的時候送上一份祝福,利用這種方式,讓自己在她心裡佔據一個特殊的位置。

  看了她寫給他的信,曾經一度衝動地想要現身,但冷靜之後,又退卻了。因為他擔心——

  如果,自己並非她想像中的模樣,她定會失望,那麼,好不容易在她心中佔有的一席之地就會蕩然無存。

  如果,她發現心中神秘的白馬王子就是他這個騙婚者,會不會惱羞成怒、拂袖而去?

  無數個如果,讓他只能選擇繼續隱身,不敢開口。

  任由思緒飄蕩時,忽然電話鈴聲響起,把他嚇了一跳。

  「喂,純純!」他衝過去,脫口而出。

  「嘉德,是我……」電話裡傳來虛弱的聲音。

  「哦,予婷,」他垂眉,似乎有些失望,「這麼晚了,有什麼事?」

  「我想問問,你那兒有沒有止痛藥?」

  「沒有,你哪裡不舒服?」他關心地問。

  「我肚子有點疼……」

  「我送你去看醫生吧!」

  「這麼晚了,不必麻煩了,我打電話叫酒店的服務生送些止痛藥上來好了……」

  「疼得很厲害嗎?我過去看看你。」

  「不,不必了。這麼晚了,你也累了一天,好好休息……」

  忽然,聲音低了下去,半晌無語。

  「喂!予婷!喂!」裴嘉德焦急地喊著。

  電話沒有掛斷,卻忽然無聲,是否她出事了?

  裴嘉德一陣擔心,三步並作兩步,跑到麗蓓嘉的房門前,用力敲她的門。

  然而,門內寂靜,沒有人回答。

  如果她真的疼得昏倒了,應該馬上送到醫院急救才對!裴嘉德正想找來服務生替他開鎖,卻發現,那門其實並沒有上鎖,只是虛掩著,經他剛才驟然一敲,竟然自動開了。

  「予婷!」他衝入室內,焦急地喚道。

  室內光線黯淡,只有左床頭點著一盞幽藍色的燈。

  隱隱約約中,他看到麗蓓嘉俯在床上,瀑發四散。而那只話筒正懸空晃蕩著,很顯然發生了什麼意外,她沒有力氣再將它放回原處。

  「你還好嗎?」他來到床邊,伸手想撥開遮著她面龐的長髮,看看她的臉色。

  但這時,忽然啪的一聲,屋內僅存的一點燈光忽然熄滅,一片漆黑。

  「嘉德……」床上的麗蓓嘉忽然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脖子,「你終於來了。」

  「呃……予婷,」裴嘉德一怔,急忙抽身,「你沒事吧?」

  但此刻抽身已經來不及了,她的雙臂忽然極有力地一壓,將他壓到她的身上。

  「嘉德,我好想你——」她長長舒一口氣,柔軟的唇觸到他的頰邊。

  「予婷,不要這樣,」他連連掙扎,「我已經結婚了……這樣不好……」

  「結了婚又有什麼關係?現在在外面玩的男人太多了,又不止你一個!」她在他頸間吹氣如蘭,「嘉德,我今晚好寂寞,你要陪我!」

  「既然你不是肚子疼,那我也就放心了,」他俊顏一沉,冷冷地說:「請把手放開,我要回去休息了。」

  「好,我放。」她雙臂一鬆,不再摟著他的脖子,而是蜿蜒而下,探到他的褲頭,解他的皮帶……

  「予婷,你是不是喝醉了?」裴嘉德似忍無可忍,終於大吼。

  「我是你太太,為什麼不能這樣做?」她抬起晶亮的眸子,咯咯一笑。

  「什麼?」他一怔。

  「傻瓜,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?」她輕輕歎息。

  「純……純純?」裴嘉德覺得不可思議。此刻被他壓在身下的人,竟是他朝思暮想的人?

  先前白純故意壓低了聲音,現在用正常的語調,大聲回答,「當然是我啦!」

  「純純,真的是你?!」他的大掌立刻撫上她的面龐。

  沒錯,這是他在黑暗中撫摸過千萬遍的面龐,粉粉嫩嫩的,帶著羞怯的微熱,像一顆青澀的蜜桃。

  「為什麼一聲不響就跑到巴黎來,害我以為你不要我了!」她覺得委屈,膽戰心驚之後直想哭。

  「你沒看到?」他一愣。

  「看到什麼?」

  「我留給你的字條呀!上面把我出差的事寫得清清楚楚,還寫了我要入住酒店的電話號碼和房間號碼。」

  「嗄?」她吃驚,「哪有這張字條呀?」

  「我出門前放在客廳的茶几上了。」

  該死,第二天報紙一送來,她順手就把它往茶几上一擱,壓住了那張字紙,什麼也沒看見!

  「我等了又等,希望你能打電話過來,可是一直沒有你的音訊……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。」他低聲道。

  「都是你不好!都是你不好!害我沒看到那張字紙,害我白白擔心!」她不講理地嚷,用腳踢他。

  「怎麼能怪我呢?」裴嘉德哭笑不得,「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。」

  「反正你放的不是好地方,害我看不見,就怪你!」

  「好好好,」身為男人,當然要讓著小女子,「都怪我好了……不過我也要罰你!」

  話音剛落,他便順著她的臉龐吻下去,吻住了她的唇,深深吸吮。

  「罰、罰我什麼?」良久之後,她喘著氣問。

  「你跟予婷合起來騙我,還不該罰?」

  「你跟她也曾經連手騙過我呀,是不是也該罰?」

  她不甘示弱地伸手撫摸他,惹得他情慾頓起,身子卻連連後退,不讓他靠近,以示對他的懲罰。

  「純……純純,」他被折磨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,「不要鬧了……」

  「偏要!」她笑嘻嘻地縮到床角,「除非你能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解釋,解釋你為什麼要騙我?」

  「呃……」他語塞。

  「否則你今晚休想碰我!」她威脅。

  「因為、因為我自卑。」

  「自卑?」他的回答讓她吃了一驚。

  「你的身邊有那麼多男朋友,換了一個又一個,對你而言,我只是你生命中的配角而已。」

  天啊,他如此完美無敵,居然也會自卑?

  配角?他怎麼跟她想的一樣?她曾經以為自己是他的配角情人,而他此時此刻也說同樣的話?

  「這個解釋能讓你滿意嗎?」他眼巴巴地望著她。

  「嗯……」她笑了,「勉強及格。」

  說著,主動奉上自己的唇,以免這個跟她一樣自卑的傢伙慾火焚身而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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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親愛的Rain:

  你好嗎?

  好久沒給你寫信了,本以為今年的生日不會再收到你的祝福,但沒想到一大清早,熟悉的水晶玫瑰依舊綻放在我家門前,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驚喜。

  一年前我曾告訴你,我結婚了,還告訴你這個婚姻是假的,只要把爺爺的遺產領到手之後,我很快就會離婚。

  但直到今日,我仍沒有離婚,因為我發現……假戲真做的感覺是那麼好,我迷上了演戲,陷入其中角色不能自拔。

  而這個角色的名字叫做「裴太太」。

  男主角似乎也與我有相同的感覺,他同樣沒有提起那張本應該作廢的證書,每天努力演好丈夫的角色,與我合作愉快。

  如果你問我,扮演「裝太太」這個角色有什麼困難的話,我可以告訴你,一切都很好。我的演技高超,對周圍的一切都駕輕就熟,就連嘉德的媽媽也漸漸喜歡上我,沒有再拿我和麗蓓嘉相比。

  為了討她的歡心,我與嘉德已搬回裴家大宅居住。雖然自由受限,但能得到長輩的照顧,也不算太吃虧。

  今天是我的生日,感動於那朵漂亮的水晶玫瑰,我決定告訴你一個小秘密。

  這個秘密,你是第一個知道的,連嘉德我都還沒告訴他!

  嘻嘻,剛才我從醫院回來,醫生告訴我,在未來的六個月內,我不能穿高跟鞋,不能亂吃東西,也不能再劇烈運動了……

  很悲慘,對不對?你一定以為我生了什麼病吧?

  但這不是生病。

  猜一猜是為了什麼吧!哈!猜中有獎哦!答案將在下期給你的信中揭

  曉。

  想念你。

  純留字

  本來還想繼續多寫幾句,但忽然聽到女傭的腳步聲,她只得轉身相迎。

  「少奶奶,我燉了湯,你嘗嘗!」

  這女傭從小把裴嘉德帶大,在裴家頗受尊敬,她受裴太太叮囑,要盡心盡責地照顧白純。

  對於白純而言,這等於身邊時刻有一雙婆婆的眼睛看著,雖然享福,卻也不太自在。

  比如現在,這女傭馬上敏感地發現她似乎在進行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活動,於是目光迅速掃過桌上的電腦。

  「我正在給朋友寫信呢。」白純笑著解釋,立即將電腦關掉。

  「哦。」女傭眼珠子狐疑地轉了轉。

  沒過多久,裴嘉德下班回家,她立刻悄悄告狀。

  「少爺,少奶奶好像不太對勁哦!」她說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「我看到她在鬼鬼祟祟地給什麼人寫信……」

  「純純有很多朋友,寫一封信有什麼奇怪的?」

  「少爺,這話我就只對你說,太太那邊我還沒敢告訴她呢。我剛剛偷瞄到少奶奶在信上寫著『想念你』,收信者似乎是個男人……你要當心呀!」

  「當心純純紅杏出牆?」裴嘉德失笑,他明白那封信是寫給誰的,「洪媽,你太多疑了。」

  「少爺的事我本不該管,」女傭不服地歎氣,「算我多事好了。」

  「洪媽,誰說我們的事你不該管?沒有你管著,我能長這麼大?」裴嘉德急忙恭維,「我之所以相信純純,是因為有你一天到晚替我看著她,她恐怕也沒什麼機會做對不起我的事。你要繼續幫我哦!」

  「少爺,你放心好了,包在我身上。」女傭頓時被他哄得心花怒放,滿意地離去。

  她又在寫信了?寫了什麼呢?

  裴嘉德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,馬上奔進書房,打開電腦。

  兩分鐘後,他變了臉色,怒氣沖沖地從書房走出來,重重地推開臥室的門。

  「咦,老公,你什麼時候回來的?」白純坐在鏡前,一邊梳著頭髮,一邊笑著欣賞他震怒的神情。

  「這麼大的事,你為什麼不第一個告訴我?!」他吼道。

  「什麼事呀?」她裝蒜。

  「你懷孕的事!」

  「咦?」她故作驚奇,「你怎麼知道的?」

  「你寫的Email我已經看到了!你居然把這消息先告訴Rain也不告訴我?他像小孩子般任性地發脾氣,「你究竟愛的是我還是他?」

  哈,這個傻瓜,居然自己跟自己吃醋!

  他明明知道,Rain就是他自己,告訴了Rain也等於告訴了他,竟還能如此怒氣沖沖地興師問罪,真是無藥可救!

  「既然你也說了,那封信是寫給Rain的,那你又怎麼會看到?」白純心平氣和與他玩笑到底,「老公,你不乖哦,居然偷看我的私人信件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他頓時語塞。

  她已經猜到了Rain就是他,但他卻沒有在她面前坦白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為,繼續玩著神秘的遊戲,好吧,他想玩那她就奉陪到底,看誰先沉不住氣!

  「老公,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駭客哦。」她笑道。

  「什麼駭客?你在說什麼?一」他一怔。

  「如果你不是駭客,又怎麼會有本事盜得我電子信箱的密碼呢?」

  「我……」他再次語塞。

  「說呀,到底是為什麼呢?」她不斷逼近。

  這傢伙,承認他暗戀她多年,有什麼丟臉的,何必如此苦撐?

  「老公,你為什麼不問問那個Rain是什麼人呢?」

  「是、是什麼人?」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。

  「是我一直喜歡的人。」

  「什麼?」他如遭雷擊。

  「如果他肯出現,我一定嫁給他。」她憋住笑地逗他。

  「那你喜歡他多一點,還是喜歡我多一點?」他開始為一個幻想中的敵人吃醋了。

  「當然是喜歡他多一點啦!」

  「什麼?!」他氣極地大叫。

  「我跟他認識九年了,跟你不過只認識一年而已。」她故作深思,「所以,我跟他的感情比較深。」

  「他休想!」裴嘉德高聲宣佈,一把將她抱入懷中,「我會把他從你心裡打跑的!」

  哈,好不容易打跑了二十五個情敵,現在又多出一個。

  這一個應該是最難對付的,因為,這一個是他自己親手塑造的完美情人。

  自己打敗自己,通常比較困難。

  白純倒想要看看,他是要低頭承認自己多年來對她的欺騙,還是另想高招?

  她拭目以待,看另一場好戲即將上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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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moon2008111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